“霍恩海姆!我们结婚吧!”
望着眼瞳中透出坚定意志的塔尼娅,霍恩海姆稍微扬起了眉毛。
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,但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婚姻成为一种交易。”他注视着塔尼娅,“鵺对你做了什么吗?”
“什么都没有做,这是我自己的决定!”她双手按在桌子上,身体微微前倾,“让那孩子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得到幸福,这是我的愿望。”
“和睦家族计划……吗?”霍恩海姆低下头来,似乎在思考,“虽然没想到会以这种意外的形式得以实现,但是……我很开心啊,塔尼娅!”他站起身来,背对着身后的玻璃窗,魁梧的身躯在塔尼亚眼前化为一个黑色的影子,只有圆片眼镜闪烁着寒光,“让我像一个人类一样,真正的被爱吧。”
“笨蛋……”在门缝里偷看的鵺不禁叹了口气,霍恩海姆这个家伙完全没有讨女人欢心的手段和觉悟啊!
但是塔尼娅却没有丝毫退缩。
“但是,我有个条件。”她说,“在鵺去世之后,希望您不要再玩弄生命了,如果您想要孩子的话,就让我帮您生一个孩子吧。”
短暂的沉默,霍恩海姆慢慢的走到书架前,他从下面的暗格之中找出了一个旧箱子,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,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它。那温柔的动作,好像里面装着世界上最贵重的宝物。最后,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串项链和一枚戒指。
“塔尼娅,过来。”
轻声呼唤,塔尼娅走了过去,她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退缩的人,但是现在也有点搞不明白霍恩海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
“这是…… ‘我’的礼物,”他把项链戴在了塔尼娅的脖子上,“在遥远的过去‘我’曾经深爱过一个人,这是‘我’送给她的东西,绝对不是炼金术制造的假货,而是真的……真正的,代表 ‘我’的心意的信物。现在,我将它交给你,请收下吧,塔尼娅。”
轻轻地抚摸着项链上的红宝石吊坠,塔尼娅感受到了某种独特的东西,那是泪水快要流出来的激烈感情,寄宿在项链上的强烈思念。
“我……”她说,“我会珍惜的。”
“感谢你成为我的妻子,”霍恩海姆把戒指戴在了塔尼娅的手上,“‘我’一定会很高兴的,而我,将宠爱你一生。”
说完,他轻吻了塔尼娅的嘴唇,两人慢慢的抱紧了对方。
门外的鵺悄然关上了门,她像猫一样踮着脚尖溜到了楼梯附近,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才稍微松了口气。看来霍恩海姆三年的努力并非完全没有效果,但是,两人都恋爱都没有什么概念,所以鵺在身后狠狠地踹了他们一脚。她抱着膝盖在楼梯上坐下来,用手轻轻触摸脑后蓝色的发带,在它上面,鵺感受到了与那套戒指和项链上相似的思念,它是被霍恩海姆珍藏了一百多年,女儿的遗物。
“那个项链和戒指……果然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呢。”她望着自己的双手,纤细的手腕犹如玻璃工艺品一样脆弱,但是那双手在上一个世界却沾满了鲜血。杀戮、战争,为了活下去,她在战场上不断的杀人。“谢谢你,塔尼娅,让本来无法获得幸福的我……也能稍微体验一下幸福的滋味。”
鵺抬起头来,望向昏暗的天花板,她向星界的诸神默默的献上祷告,希望这平静而幸福的日子,能够永远地持续下去。
结果,下午的课程因为老师有事儿而暂停了。
在那张大的夸张的床上,塔尼娅和霍恩海姆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,两人压抑了三年的热情在这个下午被彻底释放出来,其结果就是毁灭性的全面战争。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晚饭之前,塔尼娅才从霍恩海姆怀中解放出来,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息。
鵺在恰到好处的时间,把做好的晚餐送到了两人的房间。
虽然她基本上是个做饭的外行,但是作为厨房的常客,她经常观摩塔尼娅做饭。而炼金生命体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要远超人类,所以鵺经过少许摸索便掌握了做饭的门道,她取了一件围裙,然后搬来了一个木箱子垫脚,站在上面哼着小曲完成了晚餐的烹饪,烤鹿肉、新鲜的面包,以及放了许多菌类和野菜的浓汤,再配上炸土豆条和塔尼娅秘制的番茄酱,还算丰盛的美食就准备完毕了。
“半个小时后我会来收盘子,”她轻轻鞠躬,“虽然热衷于新婚生活是好事儿,但是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身体啊。”
说完,鵺轻轻鞠躬,然后礼貌地退出了房间,这项礼仪是她平时观察塔尼娅学来的,此时她又穿着厨房的围裙,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女仆。关上了门,鵺一脸成就感的听着房间内发出的赞叹,塔尼娅和霍恩海姆都认可了她的厨艺,这让她感到美滋滋的。
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,鵺的主要工作是打扫卫生,做饭,俨然成了这座庄园的女仆。霍恩海姆和塔尼娅几乎整天都呆在房间里,两人甚至很少穿上衣服,不过鵺的灵魂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,看到霍恩海姆精壮的肉体完全没有反应,倒是塔尼娅一脸绯红的样子,让她有点心动。
一周之后,这对笨蛋新婚夫妇的热情才稍微减弱,不过此时鵺已经变成了一位非常熟练地女仆,她的体力也因为干家务而增加了一些,不过纤细的手臂上依然没有长出肌肉,看起来这辈子她都跟肌肉无缘了。
三个人吃饭的氛围很棒。
塔尼亚坐在霍恩海姆右手边的位置,而鵺则坐在左手边,提前端上桌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,这是鵺和塔尼娅一起做的,而霍恩海姆则像个笨蛋父亲一样干等着饭菜上桌,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。
“敬我的妻子和女儿,”他傻笑着端起红酒,“干杯!”
因为每次吃饭他都要来这个开场白,所以鵺和塔尼娅已经见怪不怪了,不过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,霍恩海姆都是一脸傻乎乎的幸福笑容,所以两人每次都很配合的端起杯子。将烤的刚好的肉片放进嘴里,鵺望着互相碰杯的塔尼娅和霍恩海姆,心中充满了暖意。原来这就是家族啊,她的父母几乎没有在她的记忆中留下痕迹,他们死的时候,他还是个孩子。就像那场持续了四十多年的世界大战中死去的人们一样,他的父母不过是几亿名战争受害者中的一个小小的数字。
军队造就了鵺,同时也给她戴上了枷锁。
除了驾驶HAWS不停地战斗之外,他们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出路,毕竟HAWS的伺服系统需要很高的适应性,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驶的,而它又是最强大的地面作战单位,一旦登上了HAWS,驾驶员只有阵亡一途。残酷的战争扭曲了人性,带来了悲惨的命运,直到死后穿越到这个和平的世界,内心早已化为钢铁的鵺,才回忆起身为人类的幸福。
名为家庭的幸福。
第二天一早,鵺被叫到了霍恩海姆的书房。
“恭喜你,弟子一号。”他说,“我的使命结束了,现在是把贤者之石托付给你了,这是你的毕业典礼,身为霍恩海姆的弟子的毕业典礼。”
“你说啥?”鵺不禁愣住了,“毕业典礼?贤者之石?”
“鵺,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‘和睦家族计划’吗?”
“记得啊,”鵺点了点头,“你现在应该已经达成目标了吧?塔尼亚很幸福,我也感到幸福,至少我对现在的家庭没有什么不满的。”
“所以,”霍恩海姆低下头,圆片眼镜反射着寒光,“我的使命到此为止了。”
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,” 鵺有种不好的预感,“霍恩海姆。”
“鵺,”霍恩海姆抬起头来,望着鵺的眼睛,“其实我跟你一样,也是炼金生命体,我是由大炼金术师巴尔扎克·冯·霍恩海姆亲手制作的,被植入了他的全部记忆的炼金生命体。而他给我的使命只有一个……”
“和睦家族计划……吗……”
“完全正确,”霍恩海姆点了点头,“在这座山庄内,我追随了他十年,他把我训练成了跟他一样强大的炼金术师,但是却从没向我灌输任何其他东西。不过,他冷酷的杀掉自己妻儿的记忆却被保存在我的脑海中,无论我如何努力,都无法忘掉那段记忆,它像噩梦一样纠缠着我,已经二百多年了。如今,我完成了‘我’给我的使命,这段记忆的影响也随之消散。因此我判断,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。”
“恭喜。”鵺谨慎的回答,小心翼翼。
“不过,随着使命的完成,我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。”霍恩海姆望着鵺,“没有使命,炼金生命体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,所以,我打算把我的一切都传授给你,由你来继承霍恩海姆全部的知识和技术,成为他的后继者。你已经完成了炼金术师的全部训练和学习,在最后,我将把贤者之石让渡给你,作为你的核心的替代品,这样的话你就能获得半永久的生命,而不是在一年之后死去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失去核心的炼金生命体会停止活动,化为腐朽。”
“喂,那不就是死了吗?”
“是的,可以这么说。”
“等等等等,”鵺抬起一只手,“霍恩海姆,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?”
“哦?”霍恩海姆扬起眉毛,“我认为把我的核心给你,是让你活下去的唯一方法,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儿。”
“混蛋!赶快把你的使命丢进粪坑吧,霍恩海姆!”鵺拍着桌子,“塔尼娅才刚刚过上幸福的生活,你就想一死了之?我告诉你,所谓的和睦家族计划绝对不是这样肤浅的东西,难道你的创造者没有告诉你吗?所谓的家族,是个持续性的概念,而不是达到幸福和睦就到此为止的,你到底明不明白啊!”
“那么,你的意思是。”
“让塔尼娅幸福一生,抚养你们的孩子长大成人,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间,老死在病床上,这才是‘和睦家族计划’的全部啊!”鵺注视着霍恩海姆的眼睛,“你这家伙,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家族啊,人类也好,炼金生命体也罢,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,总之,在我死了之后一定要让塔尼娅幸福,当她为你生下孩子的时候,你的家族才算真正的建立!然后拼死守住这份幸福,才是你身为家长的责任!”
“交换核心,是让你活下去的唯一方法。”霍恩海姆望着鵺,“鵺,难道你就不想继承巴尔扎克·冯·霍恩海姆的一切,继承贤者之石吗?”
“抱歉,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。”鵺抱起了双臂,哼的一声转过头去,“那些东西我才不稀罕呢,我本来就是个死人,而且还是应该下地狱的那种,能够穿越到这个和平的世界上,过上幸福的生活,这已经是星界的诸神对我最大的怜悯了。我没有资格奢求更多,即使生命只有一年,我也会好好的珍惜这短暂的一生。蜉蝣不会悲叹自己的短命,我也不会。霍恩海姆,你的幸福生活才刚开始,舍弃我,和塔尼亚一起前进吧。为了真正和睦幸福的家族,你一定要给我努力到最后!”
“我……明白了。”霍恩海姆望着鵺,“鵺,能够亲手让你诞生于世真是太好了,你解开了我心中二百多年的疑惑,也许你来到我身边,就是所谓的命运吧。”
“很遗憾,我不相信什么命运,”鵺露出微笑,“但是能帮上你的忙,我很高兴。重申一遍,不要想着延长我的生命,好好的对待塔尼娅,赶快让她帮你生个孩子。如果你们动作够快,也许我还能看到小宝宝诞生,所以,给我加油吧!”
说完,她向霍恩海姆竖起大拇指,露出坏坏笑容,然后转身走出了书房。
轻轻的关上了门,鵺的泪水已经再也止不住了,一年的生命对她来说是在太短了,她何尝不想活下去,但是为了塔尼亚的幸福,她必须接受死亡的命运。
“这即是对我的救赎,也是对我的惩罚呢……”
擦干眼泪,鵺向图书室走去,她想再看几本书,趁机稍微整理一下纷乱的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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